文/薄纯洁
走得很远的时候，就会想起一些日子，想起一点往事。
一
芷菁不能忘记那一天。
夕阳在山，轻风荡漾。幽竹在暮霭里掩映着，蔷薇花的香气在梦境般的黄昏的沉默里浸着。
芷菁独自徜徉在夹道上，他携妻儿翩翩地走来，依然清秀，清亮的眼睛里不再有一闪而逝的青光。竹影萧疏中，芷菁低头赧然地微笑着走过，他短暂的错愕之后，认出了她，也低头赧然微笑地走过，一再回顾地去了。
二
思绪飘回二十多年前。
那时芷菁十六岁，正在卫校读一年级，一场流感之后，失去了听力，视力也很糟糕。暑假住院治疗无效之后，开学时来到学校对面一家针灸所治疗。
芷菁注意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大男孩浑身插满了银针，很是惊骇。医生告诉她，这个男孩叫张清亮，在油田上班，患青光眼，一不小心会失明。芷菁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青光。
一起走出诊所，芷菁仰起脸，天真地说:“总有一天，你的眼睛会和你的名字一样又清又亮！”芷菁拽着清亮的衣袖穿过公路，挥手道别。
以后的几天里，再也没看到他，却意外地收到他的来信。
信中说，喜欢她，还说他父母要给他调动工作。
芷菁吓坏了，忙拒绝了他，又在信中鼓励他:“如果你的身后有亲情的月色，有友谊的溪流，有辛勤求知与拍案而起，你就不虚此行。”
其实芷菁自己的心里悲观又绝望，一遍一遍的吟诵钟鼎文的《留言》！
让我将不朽的爱，留给世界。
将我难忘的恨，带进坟茔。
一片浮云飘过大海，是我的生命。
一片微风吹进花丛，是我的感情。
我祈祷的手将变作树，伸向穹苍，
我含泪的眼将变作星，俯瞰大地，
亲爱的母亲，亲爱的故乡，我太困倦了，
让我回到你们的怀抱里久久地安息吧。
三
一个飘着细雨的傍晚，学校组织看电影，他来了，要带芷菁出去玩，芷菁心里恐惧，断然地拒绝了。日暮苍山下，清亮目送这个决绝的女孩渐行渐远。
红楼隔雨相望冷，
珠箔飘灯独自归。
四
闲云潭影日悠悠，
物换星移几度秋。
转眼到了初夏，芷菁要毕业了。
芷菁在一个雨天看到一朵小花，在墙角处，它红得清纯，干净而又安静，小小的，饱满的头颅，昂扬在细细的草茎上，风一吹，沾着的雨水轻轻滑落，花骨朵柔韧地颤动几下。
这时，收到清亮的信，信中说，周末要带她去见他父母。
芷菁吓坏了，询问在同一所城市读书的小叔，小叔说:“油田地方是鸿沟啊！”
周末，无边丝雨细如愁。清亮来了，芷菁让同学告诉他她回家了。芷菁站在三楼窗口处，望着他，缓慢地转身，落寞地离开。
卓别林的《致乌娜》涌上心头:
我的心如同这张面孔，
一半纯白，一半阴影。
我可以选择让你看见，
也可以选择不让你看见。
世界就像是个巨大的马戏团，
它让你兴奋，却让我惶恐。
因为我知道散场后永远是
——有限温存，无限辛酸。
五
多少年过去了，两人都已恢复了健康。芷菁回忆起那段青葱岁月，不再恐惧，只感到遥远而又亲切。
（图片源自网络）
壹点号当代散文